电影会像平遥古城一样成为保护文物吗?
◎张海律
暴雨过后,电影宫内外的两个平遥
第五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幸运地在山西特大暴雨结束后,顶着几乎全程的艳阳顺利举办,像极了经典好莱坞电影里那些最后一分钟营救场面,因为洪灾、疫情和更多原因,直至开幕头一晚,远道而来的影迷们,才终于知道展映片目和交流活动。
暴雨对古城的损害,只有走到6公里长城墙的西南段,才会看到披上防雨布后的局部墙体滑落,以及一些危房的夯土墙壁坍塌,而这情况每年都会发生,只是今年更严重一些。不过忙碌于电影展刷片、洽谈的影迷和产业人士,至多只是向电影宫附近商铺以及客栈的经营者询问一两句灾情,听到城内并不严重的回答后,就继续回到虚构的影像世界里。城区水灾确实不算重,就连城边有着最著名古代雕塑韦驮像的双林寺,也仅在10月6、7、8日闭门三天。真正严重的河堤沟渠边那些毁了庄稼地的村子,就连参加影展的纪录片作者也不大可能前往。
电影宫内外,平行存在着两个平遥。今年影展之外的窘迫现实,自然是受灾村落。面对山西洪灾,影展倒是早早做出表率,一直以来的首席合作伙伴挚文集团在开幕现场举办了捐赠仪式,再捐1000万元。影展最后一天,多出了一场非常昂贵的放映,由贾樟柯和宁浩主演的39分钟短片《地球最后的导演》。每张活动票设置了最低300元、最高不设上限的捐赠额,善款由平遥县红十字会收取,用于全县的抗洪救灾。
贾樟柯退居幕后,做起演员、还拍广告
在去年影展上宣布退出后的贾樟柯,如今已安心身居幕后,不再如前些年那般凡事都亲力亲为,为一切展映影片、学术交流站台。当时看着他出没于各种场合的身影,会非常好奇:这位极其聪明的导演,究竟是如何进行时间管理的?
或许,一直游到海水变蓝,也就真能游刃有余地轻松应对有关电影的一切了。
而离开贾樟柯主导后的平遥影展,也迎来一些新变化。厚实的中英文影展手册,变成了每日更新的轻薄日报。版面设计不错,刊载内容基本就是每日活动议程、团队主脑简介、各评审团介绍、展映片目资讯、杜绝摄屏和盗版行为的声明、电影宫地图,以及很多页的赞助商广告。虽然所有这些信息,都能在官方公众号上看到,但在平面媒体衰落的今天,这样显得尊重电影的仪式感操作,还是得到太多观众和来宾的认可。
产业单元中,除了以往的发展中计划、针对完成剧本的创投之外,此次还新增了剧集计划。从剧本完型到拍摄创作、再从后期制作到衍生剧集,平遥影展正在试图打通完整产业链。在古城咖啡厅里常听闻,某某文艺片名导要拍网剧了,碰到的业内制片人也说,“没办法,如今上院线的,除了几部主旋律,其他都很难挣钱,必须多头发展。”这么听起来,还真像《地球最后的导演》里所预言的那样,电影在未来或将变成文物吧。
自省和探索,让电影不会成为文物
此次平遥,共展映了来自32个国家和地区的46部长片,全球首映率达32%,中国首映率100%,兑现了影展最初要给到观众新鲜感的承诺。当然,这其中不免有品质上参差不齐的情况。虽说观影感受和喜好,是青菜萝卜各有所好,但此次无论在豆瓣评分还是媒体场刊打分上,都出现了难得一见的高度趋同之势。展映的《万物有灵》,参评的《谢谢你温暖我的世界》《小奏鸣曲》,都收获了齐整的一星差评。它们要么没想好要讲什么故事,要么把不按常理出牌误认成了实验精神。
12部国际影片角逐的“卧虎”单元,大多是来自欧洲三大影展非主竞赛单元的作品,虽不至于惊艳叫绝,但也都有着稳定的成片品质和各自独特的艺术气息,让疫情年代困于国内的影迷和被束双脚的旅者,看到了这些年来其他国度一些面向的社会面貌,以及各自土壤之上艺术表达的变化。最喜欢的,是一部格鲁吉亚电影《当我们仰望天空时看见什么?》,导演非常任性地表述着自己的阿根廷球迷情结,甚至在片中打破第四堵墙带着观众互动起来。不过评审团将该单元的最大奖颁给了同样具有实验探索精神的埃及电影《羽毛》。
而属于华语片的“藏龙”单元中,费穆荣誉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两大奖项,令人信服地给到口碑最高的两部,《宇宙探索俱乐部》和《永安镇故事集》。这是两个模样和风格都截然不同的杰出艺术品,但都在悲喜之间成功调动着观众情绪。后者用一句“马拉多纳死了”,终结了电影创作者常见且无解的分歧和争执;前者用一首写给浩瀚宇宙和探索精神的情诗,带着高于人世间一切琐事的宏大思考,去催人落泪。有了这些独特艺术气质的作品存在,相信电影就还有发展的希望,而不会像容纳影展的这座千年古城一样,变成受保护的文物。